【睡前消息357】黎明计划是表现，垄断问题是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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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计划腾讯《反垄断法》互联网企业刚果远东集团

标题：黎明计划是表现，垄断问题是核心。

简介：黎明计划与腾讯系企业垄断问题。

封面：

黎明计划终止

反垄断任务继续

推送： “黎明计划”的创作者待遇问题已经被反复批判了好多天。我注意到了腾讯提出的苛刻条款，但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众多同行会“自愿”让出所有版权？显然他们都知道腾讯有巨大的流量资源，曾经创造过公众号的内容市场风口，而在现有的市场条件下，利用这份垄断资源，只有“卖身”腾讯一条路。

转发推送：新的垄断法草案正在修订，垄断平台也要抓住最后的风口。

大家好，2021年11月23日星期二，欢迎收看357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近期很多网络创作者，尤其是视频up主，参加腾讯企鹅号的“黎明计划”。结果没有获得承诺的收益，自己在现有平台的作品还被腾讯投诉下架。创作者要退出黎明计划却找不到出口，纷纷发视频控诉。11月17号腾讯宣布终止“黎明计划”。

督公你怎么看待这次签约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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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和创作者之间不可能亲密无间，永远处于合作和对抗的中间态。但是，黎明计划引发全面抗议，核心原因是腾讯习惯了流量垄断地位，默认别人必须依靠自己的流量生存，已经不屑于用表面上的公平和高回报率来吸引创作者了。

黎明计划曾经承诺给每个ID最高2000元入驻金，但大多数创作者入驻后发现只有200，其余都被中介MCN机构拿走了。但是，创作者最不满的不是1000多块补贴，而是腾讯要拿走版权，签约之前的作品也不放过。黎明计划要求对作品拥有独占权，还要限制作者在其它平台的发展。创作者在其它平台发过的作品，搬到腾讯平台后，原平台就会收到版权投诉，很多作品被迫下架。

黎明计划许诺过随时退出，但作者真想退出时，却发现很难找到注销账号的出口。并且中介MCN声称，哪怕注销了账号，他们仍然有权使用作者的新作品，作者无权单方面退出。

这么苛刻的条款，引发普遍抗议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有一大批人签约，而且在第一批创作者开始抗议之后，还有人后续加入。作为互联网内容创作者，我设身处地想了一下，核心原因肯定是希望分享腾讯的流量资源。

根据几个月前的数据，微信有12.5亿个月活跃账户，QQ是5.9亿，几乎所有能上网的人都是腾讯重度用户。

腾讯认为这些流量是最重要的资产，开发了各种工具，阻止别人使用。其它企业只有加入腾讯体系，把部分利益输送给腾讯，才能放心使用QQ和微信来分享内容。之前腾讯战略核心从微信转向QQ的时候，曾经和一批内容创作者做到了双赢发展，允许早期公众号获取足够收益，也给腾讯营造了稳固的内容生态圈。现在这些参加黎明计划的作者，肯定也期待再追赶一次内容创业风口。

但是，微信时代的腾讯，心态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等不及给新来的创作者分享利益，就要先断掉他们在其它平台的退路。虽然腾讯把苛刻条款的责任都推给了中介MCN机构，但所有的mcn都一样苛刻，说明核心问题是腾讯在滥用垄断地位。

腾讯的用户虽然多，但还有很多其他的平台软件也提供即时通讯和分享信息的功能，为什么腾讯不怕用户和内容创作者流失呢？

因为腾讯已经用渗透性的投资，控制了大多数可能的分流对象。

很多观众应该知道腾讯本身的市值有几万亿。但腾讯系企业的规模起码是这个数字的三倍，十万亿以上。腾讯系企业的资产膨胀不仅仅是因为腾讯投资的眼光好，更是因为腾讯精心选择投资对象，用流量资源加强了自己的投资效果。

有人统计过，腾讯成功开发了52家独角兽企业，占全球十分之一，数量仅次于红衫资本。现在中国市值前六的互联网企业，除了阿里巴巴和腾讯之外，其他四家——美团、拼多多、京东和快手都属于腾讯系。而腾讯系还拿下了另一家十大市值企业的贝壳。从控股权重看，美团、京东、快手的第一大股东、拼多多、贝壳的第二大股东都是腾讯。这个成绩已经反超了红衫资本。可以说，腾讯不仅是中国最成功的社交媒体公司，也是21世纪前20年最强的投资企业。

大企业搞投资，成功率和控股权重往往不能兼顾。因为凡是有创新潜力的企业，一般都不缺投资，有资格在不同的投资方之间做选择。而有选择权的时候，创新企业一般都会警惕过于强大的股东，避免最后失去产业主导权。但腾讯的投资是个例外，互联网创新企业听说腾讯要入股，几乎都会积极接受，还会让出很大比例的股份。

在美国滥发美元，给全球制造过剩资金的年代，独角兽企业愿意让腾讯这只大象进自己的房间，绝不仅仅因为腾讯有钱。而是因为不相信腾讯真的只做纯粹的财务投资，不插手被投资企业的运营。如果腾讯主动上门要求投资，而自己不接受，腾讯很可能会直接把投资给竞争对手，还要拿出流量资源特别扶持。甚至腾讯可能会直接搞流量封锁，不许独角兽企业利用腾讯工具获取用户。再有潜力的独角兽，也受不了这种打击。

几年前，中国市场上曾经有一次打车软件争夺主导权的混战，领先者分别是腾讯系滴滴、阿里系快的。如果只看财力，两方面几乎不相上下，快的的覆盖面和市场占有率还一度领先，后来国际巨头优步加入混战，把竞争变成三国演义。最，滴滴依靠腾讯引流赢得全面胜利，吞并了快的和优步。就算今年7月，滴滴受到了网络安全审查，上市程序因此暂时中止，但最新数据显示，被下架的滴滴仍然占据80%以上的网约车市场，腾讯系企业依然享受着完全胜利。

这样的例子，只要演示一遍，大多数企业就看懂了，腾讯的钱不重要，流量才重要。美团、京东接受腾讯入股的时候，都已经是市值几百甚至上千亿的巨型公司，都有了清晰的盈利模式，想融多少现金都简单。它们允许腾讯系资本成为第一大股东，主要交换条件都是拿到腾讯社交媒体的一级入口位置，以及更多的流量倾斜。拼多多2018年的上市招股书披露，它向腾讯定向发行了28亿多美元的股票，最重要的目标是在微信九宫格里占一个位置。

判断谁是腾讯系企业很简单，大家打开手机里的微信、QQ，再打开几个大众电商软件，就能发现，只有腾讯系的APP能直接和社交媒体联通，直接传递或共享信息。其它APP要发链接，必须通过很复杂的操作，发出一些火星文字，才能让别人得到一个可复制的链接。这就是加入腾讯系最大的好处，或者说，是不加入腾讯系最大的劣势。昨天财政部原财政研究所所长贾康的公众号还关注了 “阿里淘菜菜微信小程序7个月无法更新”的问题，说明平台互联互通的基本问题还没有解决。

在自己的平台上阻止其他大企业传递信息，似乎不只是腾讯一家这样做。为什么督工你会重点批评腾讯的操作？

的确，几大互联网巨头都有类似的做法。但腾讯掌握的社交媒体是中文互联网信息交流的天然核心，通讯自由也是中国公民的基本权利，所以腾讯使用双重标准干预信息传递，后果最明显，影响力也最大。。

国家现在已经意识到各平台之间的信息封锁影响了创新，工信部明确要求网络各大平台，在今年9月17号前都要撤除彼此传递信息的障碍。但至今为止，腾讯仍然只做出了一点象征性的让步，实质上还在封锁其他大平台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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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拖延时间的同时，腾讯还在努力投资创新性企业，看来腾讯要争分夺秒扩大自己的投资优势，用产业链布局补偿即将被限制的垄断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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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在社交媒体上的绝对优势，是它通过正常运营拿到的，只允许自己愿意合作的公司接入服务，为什么会被国家打击呢？

普通企业设置合作先决条件，只和被选中的对象进行交易，的确合法。但是，已经拿到市场支配地位的企业，必须放弃这种自由。

《反垄断法》第三章第十七条明确规定：垄断经营者没有正当理由，不得拒绝与交易相对人进行交易；也不许限定交易相对人的交易对象；甚至不可以对条件相同的交易相对人设置不同待遇的交易条件。

《反垄断法》对垄断经营者的定义是：一个经营者在相关市场上份额达到一半就算。而《禁止滥用知识产权规定》更进一步规定，经营者行使知识产权时，在相关市场上份额超过20%就，可以认为具有市场支配地位。从这个是后期，经营者不能说“我不愿意”，就拒绝许可其它经营者以合理条件使用知识产权，也不能对条件相同的交易相对人实行差别待遇。违反这些规定，就是故意排除和限制竞争。

法律禁止垄断企业选择合作对象，是因为当产品和技术体系达到一定的市场占有率之后，就会自然形成行业标准和特定信息格式，客观上阻碍了新竞争者加入市场。企业在支配市场的条件下继续发展，往往并不是因为努力搞技术升级，而是行业标准自然扩张的结果。社会容忍企业吃掉天上掉下来的另一半馅饼，已经是对垄断企业保持宽容了，如果垄断企业还要干预其他企业怎么做馅饼，甚至阻止别的企业自己烙饼，那就是公开打击自主创新，给社会进步制造阻力，必须由国家出面来惩罚。

大多数普通消费品之间具有相互替代性，所以垄断行为的危害不算大。比如说有人垄断了辣条供应，消费者可以用卤菜和海苔来替代。但是某些行业具有基础设施性质，如果允许垄断企业随意制订交易条件，危害性和垄断权力就会向全社会扩散。我们可以设想，在移动互联网的起步阶段，如果中国电信、中国移动对腾讯、京东、阿里制订歧视性收费标准，这些在互联网呼风唤雨的巨头也只能低头认输，或者是放弃业务，或者是用优惠条件出让股份，承认自己给电信企业打工。

过去，在基础设施反垄断方面，国内管理比较粗也不要紧，因为有天然垄断性的行业，比如铁路，电力，基本上都是国企控制，国家可以用行政手段直接调控。但是现在，现在，腾讯一类的民企已经是国家基础设施的一部分，原有的垄断管理手段就显得太简单，而惩罚上限也显得太低了。所以少数超级平台，敢于长期公开推行“二选一”的谈判原则，甚至直接拒绝和潜在对手交易。至于说同类服务卖不同的价格，都算比较宽松的经营策略了。国家暂时没有严厉打击这些行为，结果就是超级平台向周边行业快速渗透，大比例参股关键企业，形成了十万亿级别的腾讯系商业生态圈。

对于大企业投资影响竞争的问题，国家在十几年前就开始注意。2009年第一次否决了可口可乐公司收购汇源果汁。但是到目前为止，否决案例都集中于传统产业和跨国收购领域，国内互联网产业内的收购案不但没有被否决的例子，在很长一段时期里，连平时监督管理也相当宽松。所以，超级平台的不正当竞争手段快速转化为投资优势。甚至还通过股权交换和高管人员互相任职，建立了统一经营策略的企业联盟。这些联盟足够强大，面对监管机构的明确整改意见，都敢于拖延整改，继续滥用垄断优势。

前面提到过，工信部发文以9月中旬为最后期限，要求腾讯、阿里、抖音带头，主要互联网平台之间实现信息的互联互通。阿里和抖音认为，全面推行互联互通，对自己来说利大于弊，所以不断表态支持监管政策，呼吁各平台尽快协调让政策落地。

但腾讯方面一直强调困难很大，拖延着不执行。这给腾讯系其它的大企业，比如京东、美团提供了借口和底气，共同拖延整改，显得不是腾讯自己硬顶工信局的命令。但是，这恰恰暴露了股权和流量绑定的企业联盟，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企业和腾讯深度绑定，企图一起把竞争对手排斥在外，一起分享垄断利益。

（准备加图腾讯穿美团的外套送餐）

工信部是互联网产业的直接监管机关，为什么工信部发出明确的文件，还是有垄断平台不服气？

因为现在的《反垄断法》惩罚力度还不够，从去年开始，《反垄断法》进入修订程序。10月23号，全国人大常委会公布并征求对修正草案的意见，征求活动直到前天11月21号才刚结束。工信部9月份的通知只能用旧版的《反垄断法》去限制大企业。

今年是第一次对反垄断法进行修订，从草案看，力度非常大。重点是要极大加强惩罚力度，打击非法加强垄断地位和滥用垄断地位行为。

http://www.xinhuanet.com/legal/2020-01/04/c_1125420952.htmopen in new window

之前很多人批评现行的反垄断法，重点是就是罚款太少，对违法者没有威慑力。比如经营者非法集中的惩罚上限只有50万，而互联网平台搞收购，几十几百亿都是小钱。这50万罚款，还不够他们请咨询顾问的。所以新草案考虑，罚款与企业上年度销售额直接挂钩，直接去砍大企业的现金流，这是任何企业都无法忽视的打击。

同时，针对新兴互联网产业的特点，草案还增补了一些原法案有漏洞或者太粗的内容。比如说，明确禁止利用数据和算法以及平台规则设置障碍，对其它经营者进行不合理限制。等到新的反垄断法通过，工信部的文件就要从蚊子叫变成火车拉汽笛了，腾讯系和其他互联网联盟要为这一天早做打算。

接下来我分享几条近期简讯。

第337期节目，我们介绍了中国企业在刚果的采矿问题，当时我们说，现在刚果东部处于实际上的无政府状态，六家在这一带投资的中国企业必然和某些地方势力有密切关联才能投资。而在刚果地方政府驱赶中国公司之后，中国外交部非洲司司长直接宣布支持刚果地方政府的决定，似乎已经意识到暂时不可能和东部军阀达成全面妥协，必须用全面退出作为谈判施压手段。

11月21日，就在上次矛盾激化的南基伍省，一个还没有撤离的矿区被不知名的武装力量袭击，5名中国公民被绑架。看来刚果东部采矿区的博弈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中国在刚果的采矿业务，暂时还是要在比较安全的南部和沿海地区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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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2日，中央财经委员会办公室分管日常工作的副主任韩文秀在回答记者关于中国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问题：

说不能仅仅靠分配来实现共同富裕。我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虽然已经超过1万美元，但还没有达到高收入国家的水平，即使把现在所有的国民收入全部平均分配，也还达不到共同富裕。共同富裕没有捷径，不是变戏法，必须靠14亿多中国人民艰苦奋斗来实现。

有观众留言希望我谈谈这个话题

韩文秀：共同富裕没有捷径必须靠14亿多中国人民艰苦奋斗来实现 _ 图片中国_中国网open in new window

我建议这些观众回顾一下304期节目。那一期我解读《共产党宣言》的时候说，

共产党宣言只有一处提到“分配”两个字，而且是在批判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的时候提到的。这份文件用很短的篇幅教你谈分配，核心问题是谈占有。如果真的把全部资产阶级的财富分配到普通人，平均生活水平也不会有瞬间的大幅变动。这是因为资本控制的大多数财富并不是额外占有的消费品，而是投资品。只有利用投资品组织更高效的生产，生活水平才能改善。如果直接分掉，不讨论如何组织高效生产，如何让人民更勤劳，那生活水平只能有很微小的瞬间上升，长期来看反而还会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