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341】最后的土地红利，香港得快点吃
大家好，2021年10月17日星期日，欢迎收看341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9月28日第333期节目，我们分析香港之前的规划，认为香港在北部靠近深圳的地方填埋垃圾，设置殡葬项目，最主要的受害者是香港自己，因为这些负面设施会影响香港城区向北发展，导致香港吃不到珠三角尤其是深圳城市的溢出红利。
一周后的10月6号，香港特区政府扭转了规划思路，发布《北部都会区发展策略》，宣布要在靠近深圳的北部地区进行大开发，建设300平方公里的新城区，目的是建立香港和深圳“双城三圈”的新城市格局。督工你怎么评价这个规划？
首先要庆祝香港市政府终于转变了思路，不再默认香港是珠三角的唯一核心城市，甚至可以承认深圳的地位和自己平起平坐，有资格向香港部分地区辐射城市发展活力了。这次规划的北部都市区，和香港主城区并不相连，而是紧贴着北部深圳的一条东西向带状地区，显然是香港在主动靠拢深圳主城区，事实上在做配套深圳的地产。
而从“两城三圈”的规划图来看，每一个规划圈，都意味着深圳的成熟城区带动香港的乡村。现在全世界都很难在超级城市边缘找到上百平方公里的连片开发土地，香港如果能务实地把这套规划做到底，就可能拿到21世纪，全国甚至全世界最大的一笔土地开发增殖收入。
当然，中国城市的土地财政红利，不是有空地就能吃到的。发改委、自然资源部，乃至头顶上的省政府，都会反复和地方政府谈判建设用地指标，划定土地红线，稍微越线就会发文件批评，甚至撤换地方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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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几十年，除非农业工厂有根本性的技术进步，不再依赖于土地保证粮食安全，否则就算是土地价值相对下跌，国家也一定会严格控制建设用地指标，不可能随便允许某个城市搞上百平方公里的新区，在一线城市附近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自然资源部和发改委管不到香港，省政府也不可能干预香港特区的人事安排。只要香港能解决内部的制度和分配问题，今后十几年就能利用这二三百平方公里土地拿到上万亿的土地增殖收入。如果香港力度勾搭，把规划做到500平方公里也没有什么制度上的障碍。
按现在的规划，将来要在“北部都会区”安置250万人口，扣除现有居民，新增容量大约在150万人左右。但从深圳的数字来看，1000平方公里建成区，足够给1700万人口提供居住和就业。现在这300平方公里土地的主要用途如果不是搞工业，而是居住和第三产业，可以很舒适地安置500万人，而香港自身只有700多万人口，老龄化程度明显超过大陆。2020年已经出现了人口自然减少的问题，不太可能用香港人去填满新建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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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未来的“北部都会区”必然是面向珠三角乃至整个中国吸引居民和企业。只要香港动作够快，未来十年会从珠三角和全国吸取到巨大的房产红利。
这么说，这是香港利用政策的独立性，赚了一个大便宜对吗？
说香港利用政策占便宜，也不太合适，客观的说法是香港以补课的方式，领取过去20年错过的地方政府土地财政红利，而且只能拿一部分。
从1997年回归到2005年，香港在珠三角地区是无可置疑的核心城市，整个地区的经济结构和布局都围绕着香港转。当时深圳虽然已经有上千万人口，但产业层次太低，只有制造业还算发达，金融、研发乃至物流方面都依靠香港，说深圳是香港的卫星城毫无问题。
如果香港当时就把发展重心转向北部地区。在本世纪初就沿着深圳河南岸建立新都会区，主动和内地深入融合，吸引内地人口，发展高端制造业和服务业，必然会把北部新界变成一个上千万人口的超级都市。在基础设施方面，香港可以对广州深圳保持碾压性的优势，吸走大多数高端产业和高端人才，形成中国独一无二的超级都市，连上海北京都很难与之相比。在这个过程中，香港以出让土地和出租物业的方式，从全国吸取几万亿土地财政红利，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添头。
然而，过去20年，香港在发展规划上自我设限，拒绝与内地融合，同时又放纵本地大财团的“地产霸权”，导致香港城市发展缓慢，不能给整个珠三角的高端产业提供发展空间。至于深圳对面的新界，更是彻底保持了田园风光，完全没有吸取土地增殖收入的意思。
这对于土地紧缺的珠三角来说，当然是资源浪费。但也意味着广州和深圳得到了产业发展空间，可以用新建城区回收土地红利，建设更高水平的基础设施，为更高端的产业服务。到了2015年左右，相距100公里的广州和深圳都成为中国一线城市，和北京上海并列，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香港让出了发展机会。
2021年的今天，香港终于想起来要在新界搞大规模开发，虽然也能拿个上万亿的红利，但肯定不可能再制造一个一线城市，只能依附于深圳主城区搞平行发展。从城市竞争的角度说，可以认为21世纪初的香港主动限制了自己的土地财政，向珠三角其他城市谦让了几万亿收入，还送出了至少一个一线城市的位置。现在香港要拿一笔迟到20年，缩水七八成的收入，虽然也是天文数字，但和同期的其他中国大城市来说，只能算是补发津贴，并不算额外优待。
香港已经错过了20年的发展机遇期，现在重新搞大规模都市开发，真的能拿到土地红利吗？
这主要看香港的动作快不快，落实规划是不是坚决。从香港过去几十年的发展实践来看，效率问题的确值得怀疑。大型项目往往是拖延十几年，最后投入使用的时候，当初考虑需求已经开始退潮了。特区政府在梁振英时期就提出过“新界东北新市镇发展计划”，差不多就是一个小号的“北部都会区”规划，现在几乎没人还记得当年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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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仅仅是香港，大陆的人口也达到了峰值，几年内就要进入自然收缩阶段。就算一二线城市还会聚集一些中小城市人口，在城市化比例已经超过60%的现状下，高端产业城区也不会增加太多。未来十年，是中国城市整体格局最后一个有变数的年代。如果香港错过这班车，再庞大的土地储备，恐怕也吸引不了产业和人口，只能做一个安静的郊野公园。
看现在的北部都市区规划文件和官员访谈，香港官方的主要精力用来描绘美好前景，回避了如何克服阻力的问题。这也许是宣传需要，也许是还没有在具体实施路线上达成共识，但无论如何，时代留给香港的时间不多了。要是不尽快出手拿这一笔土地红利，在珠三角其他城市的强劲竞争之下，香港未来会快速滑落成一个略有特色的普通地级市。
在落实规划方面，香港有哪些主要的制度性障碍呢？
最基本的0号障碍，就是香港各界对融入大陆战略的共识。这一点333期已经分析过了。但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整个北部开发战略都无从说起，所以这里我暂且忽略共识问题，只讨论具体的制度问题。
在制度方面，第一个障碍就是人口居住政策。前面提到，300平方公里开发区域是紧贴着深圳主城区的，按深圳的人口和产业密度，容纳500万人绰绰有余，不可能靠香港现有人口填满。所以，香港必须降低人口流入门槛，吸引足够的常住人口，给予更平等的社会服务，才能保证这300平方公里的土地利用率。否则香港越是想当一个特殊的城市，最后的经济地位就越普通。
第二个障碍，就是333期提到过的行驶方向问题。过去香港澳门的主城区都和大陆其他城市相互隔离，跨境交通流很少，沿用靠左行驶规定问题不大。最多是浪费一个1000多亿投资的港珠澳大桥。现在香港北部都市区的规划完全贴上了深圳主城区，反而和九龙城区之间有大片的隔离空地，再沿用靠左的交通规则，显然是给城市融合凭空制造麻烦，影响几万亿的地产经营。
这300多平方公里的北部都市区，未来基本上都是从空地开始重新建设，如果真的希望借助整个国家的需求提升土地价值，香港必须痛下决心，修靠右行驶的道路。另外，再过几年，自动驾驶技术就要逐渐到普通街区应用了，无论是国家安监总局，还是深圳市政府，都不可能容许连片的街区实行两套自动驾驶体系。香港如果不希望北部都市将来成为基建落后的区域，就应该早点彻底接受大陆的市政标准。
第三个制度障碍，就是新界普遍实施的“丁权”，这也是过去十天香港当地媒体着重讨论的问题。
新界“丁权”的政策源头是1972年香港发布的“新界小型屋宇政策”，规定凡是1898年前新界原住民的男性后裔，有权申请在指定范围内修建一栋不超过三层的小型住宅，类似于内地农村的宅基地政策。唯一的区别是，香港不太区分农民宅基地和城市商品房。丁权行使五年后，地产就可以作为商品对外出售。
“丁权”只能在新界原属乡村范围内行使。70年代早期香港乡村的地并不值钱，所以政策出台时也没有引起什么争议。但80年代后，香港地价飚升，丁权的价值也一起暴涨。现在一个还没有使用的丁权价值数十万到上百万港元。已建成的丁屋价值更高。
香港普通市民往往没有“丁权”，因此认为这是新界原住民的特权，而新界原住民认为，1898年香港强行割占新界时，无偿拿走了土地所有权。丁权只是殖民剥夺的部分补偿，所以非常合理。
香港媒体统计过，现有丁屋占了2000公顷土地，还有900公顷，加起来差不多30平方公里。虽然占新界土地的比例不高，但这些地块分散在新界乡村各处，要进行整片区域开发，就必须先解决丁权问题。
只看形式，丁权问题类似于内地征收土地的农村宅基地问题，完全可以用统一的补偿计算公式来征收，最多再加一些溢价。但是，丁权的源头是1898年英国抢占新界的不平等条约，属于对历史原罪的弥补，所以一般人轻易不敢去触碰。
同时，丁权可以直接作为商品出售，很多香港地产商套购丁权和农地，在新界囤积了大片土地。如果香港政府要在新界搞大规模开发，出价低了会被指责侵害农民利益，出价高了会被指责向房地产商输送利益。官员左右为难，干脆不担这个责任，直接放弃规划。过去几年，香港一直盯着西部的大屿山地区搞开发，宁可填海也不经营北部新界方向，一个理由也是避开丁权关系复杂的地区。
现在香港要搞300公里的都会区规划，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回避丁权问题。而且新界总面积也只有975平方公里，香港政府必须借着北部都市区规划的机会，给整个新界的土地征收定一个标准规范。无论是用现金补偿，还是用土地开发的股份红利补偿，原则都必须是统一谈判，在大多数农户赞同方案的前提下，忽略少数个人和企业的过分要求。这方面，内地有经验也有教训，希望香港特区政府能积极学习，既不要制造普遍的抗议，也不要留下深圳那种死角城中村。
之前的节目，我多次批评过地方政府过度依赖土地财政的倾向。但我也承认，在城市基建快速升级的年代，土地财政有它的合理性，给地方政府提供了积极性，让他们愿意投资基础设施，为经济发展创造条件。卖地财政最大的错误不是让土地的最终用户出钱，而是随着已开发城区面积的增加，总是最新一块地的用户，承担所有的新增基建成本，以及老城区的基建维护开支。最终房地产价格被炒到虚高，扭曲了整个市场。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全面征收房产税，让已建成的城区业主也交出一部分土地增殖收益，分担基建维护成本，重建合理的市场秩序。
但是，这次的香港北部都市区规划，是一次性拿出300平方公里土地，完全新建城区，基本不存在新地块拉动旧地块的问题。所以，房产税的问题可以暂且放下不谈，我们应该欢迎香港市积极融入整个中国发展的大趋势，尽可能发挥土地财政的合理性一面，在缓解珠三角用地压力的同时，也重新寻找自己在中国城市体系中的定位。只要香港政府动作足够快，扔下历史包袱的决心足够大，这笔土地收益就跑不掉，足够香港实现和深圳融合发展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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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郑月娥发布施政报告：是砥砺前行、重新出发以及谋划未来的时候_港台来信_澎湃新闻-The Paper
国庆期间，美国的海狼级攻击核潜艇在南海发生碰撞，网上关于碰撞事件的猜想很多，督工你怎么看？
以几十年为单位看，核潜艇撞击事件并不罕见。
比如说，2001年2月9日，洛杉矶级核潜艇格林威尔号在夏威夷附近海域上浮，撞到了日本渔业学校训练船，撞死了9个人。之后的8月27日，同一艘核潜艇在塞班岛港口撞了海底，船底、舵和推进器都受损。2002年1月29日，又是这艘格林威尔号，在阿曼海域撞了奥格登号两栖运输舰相撞。船长可能以为自己开了一艘靠撞击打仗的古代战舰。
史上最严重的一次核潜艇碰撞发生在2009年2月3日，英国前卫号和法国凯旋号在大西洋撞船，凯旋号声呐外壳受损，前卫号船体有明显凹陷。这两艘船是战略导弹核潜艇，带着洲际导弹和核弹头巡航，时刻准备抹平敌人的城市，也提防着敌人的战术核潜艇跟踪，如果撞击再严重一点制造了误判，不是没有核战争擦枪走火的可能。
前面说的这些撞击，都是非敌对状态下的碰撞。冷战时期，美国和苏联潜艇部队长期进行跟踪和反跟踪对抗，碰撞就更多了。随便举几个例子：
1969年11月，在巴伦支海，美国小鲨鱼号核潜艇和苏联K19号核潜艇相撞，虽然是K19迎头撞上来，但是小鲨鱼号问题不大。反而是K19的声呐系统和鱼雷发射系统严重损坏。
1970年6月，美国“隆头鱼”号核潜艇迎头撞了苏联K108号巡航导弹核潜艇，这次还是美国人占便宜，K108损失一台动力机组。
1974年11月，在北海，美国“詹姆斯·麦迪逊”号核潜艇从苏格兰港口出航，带了大量核弹头，撞上苏联潜艇，双方都差点沉没。
从这些案例来看，无论是双方对抗，还是单纯的水下巡航，核潜艇撞击都是常事。，甚至可以说，隔几年不撞一次才奇怪。这次的碰撞事件，最多只能说明美国潜艇在南海巡航时间长，而时间长了总会出意外。
核潜艇是人类制造的最复杂，可能也是最昂贵的机械，安装了人类最好的导航设备，作战模式也不包括碰撞，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撞击案例？
核潜艇是人类最隐蔽的导弹发射阵地，各大国造核潜艇，就是为了让它提供最底限的战略反击能力。为了达到隐蔽自己的目的，核潜艇主动放弃了周边状态感知能力。
核潜艇藏在水里，是因为水能隔绝大多数电磁效应，无论是可见光还是无线电波，只要隔着几百米深的水，都会衰减到可以忽略。所以，水下最主要的探测工具是声音。大多数潜艇都配备声呐，发出声波再接收反射声波，判断对手的位置，如果距离足够近，主动声呐甚至可以拍出清晰图像。但是，声呐如果发出声波，也意味着向对手大喊大叫，自报位置，所以潜艇上的主动声呐轻易不开机，只用被动声呐来判断周边状态。
被动声呐又叫水听器，靠特别大，特别先进的麦克风来听水里面现有的声音。多个麦克风组成阵列，收到同一个信号的时间差不一样，就能大致判断周围声源的位置。
但是，潜艇要自己带着麦克风走，各个麦克风之间距离不够远，测量精度是很粗糙的，一般只能大致判断其他船只的方位角，对于距离完全是估计，最多只能发挥预警作用，不能用来指导航行。一般核潜艇会默认水下没有其他障碍物，靠惯性导航系统标出自己的位移，然后在海图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决定航行方向，避开浅滩和暗礁。然后指望被动声呐帮自己找到其他潜艇。
但是，在高速航行状态下，因为潜艇自身噪音大，被动声呐收到的杂音多，被动声呐连预警功能都发挥不了。而如果潜艇在低速状态下航行，发出的噪音已经被多种设备降低到近乎于0，也很难被别人听见。所以，两条潜艇如果同时在一个海域高速航行或者低速巡航，时间长了总要撞一次。只有一方低速，另一方高速，低速的潜艇才可能躲开对方。
就算是海底只有一艘潜艇，如果地形忽然有变化，潜艇也很难用被动声呐判断出来，这个时候撞击也会发生。
从历史案例看，美国在南海撞到什么东西的概率比较大？
潜艇内部空间非常紧凑，大多数人正常状态下都会紧靠着形状复杂的各种设备，高速碰撞会导致大多数人受伤。这次美国宣布只有11人受伤，说明碰撞的时候速度不高，而且多半只是擦一下，不是正撞，和其他船碰上的概率比较低。同时，核潜艇也很少到靠近大陆的浅水区活动，撞到渔业设施或者石油设施的概率很低。中国官方智库已经公布了发现受伤核潜艇的地点，在西沙群岛和海南岛之间，这意味着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潜艇撞上了变化的海底。
为了隐蔽自己，潜艇一般不会主动测量水下地貌，而是派出水面测量船在全球活动，不断更新高分辨率海底地形图，回去交给潜艇，然后潜艇闭上声呐，只根据海图航行。最近几年，美国测绘船在南海活动很困难，经常被中国海军监视甚至驱赶。恰好中国和其他国家都在南海进行大规模填岛工程，海底地形变化剧烈，很可能导致美国核潜艇拿到过期的数字海图。
前面提到，格林威尔号核潜艇在自己常进常出的塞班岛港口都撞到了海底，2005年，美国洛杉矶级核潜艇旧金山号在关岛海域撞上海底山脉，全艇120多人，死了1个，98人受伤。现在海狼级核潜艇在更复杂的南海海底活动，遇到一点意外并不奇怪。这提醒我们，海军的对抗是常态化的，只有几十年持之以恒地搜集信息，经营数据库，海洋才能成为自己的主场。
好，感谢各位收看，341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我们周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