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505】富士康流民步行返乡，防疫没有“预备队”
大家好，2022年11月1日星期二，欢迎收看第505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话题。
督工，最近多个地方的疫情再次出现反复，全国有上百个地区处于封城状态。其中河南富士康的疫情尤其严重，从公开信息看，根本不知道多少人感染。
压制十几天之后，当地政府和企业宣布放弃抵抗，任凭员工自行疏散。几万员工步行离开厂区，靠沿途居民友情接济饮食，才能回到家乡。富士康附近的高速公路摄像头录下了人群步行求生的场面，河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媒体对这一轮疫情做全面报道，我也只能通过群众自己转发的摄像头影像来做间接判断，拼凑出一个总体印象。
首先我们回顾一下这件事的大背景。从官员视角看，郑州上一次关于疫情的大新闻，是地方官员为了自己管理方便，随便给上千人发红码，破坏了十几亿人花几年时间建立的昂贵信任。
睡前消息第450期的标题就是《历史会记住郑州红码事件》。我相信当地官员对这一点比我印象要深刻，因为最后为这件大事负责的人是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冯献彬和团市委书记张琳琳，他们俩一个撤销职务，一个降职务，但都保留了“同志”的称呼。这说明，地方政府在防疫上的决策权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事后追责微不足道。理解这一点，才能理解郑州官员最近半年的决策逻辑。
富士康事件的小背景，是过去两个月中原地区出现了大面积的不透明疫情。山西南部，陕西关中地区，河南中北部，山东南部，几十个县区，接近20万平方公里的地方，普遍出现了封城现象。
从公开信息看，中原地区的确诊病例、防控力度和实际上对外地公布的风险等级不配套。往往是发现一两个确诊病例，就全区甚至全城封控，从山西运城盐湖区开始，就算本地没发现确诊病例，也可以封城。郑州事情闹的这么大，对外公布的确诊数字也只有20多人，而且还基本在闭环控制之内，完全理解不了上千万人一天做两次核酸的意义，更理解不了几百万人禁止出门的理由。
对我这个经常出门的人来说，更要命的是网上查不到各地的具体防控标准，甚至当地人也看不到纸质的防疫文件，基层人员完全通过微信接受非正式的通知。从外地人的视角看，某些城市可能是低风险区，最多有一两个小区是中风险，也表示欢迎外地旅客。但下了火车，不问人从哪里来，直接自费隔离。如果之前的活动路线经过郑州、三门峡、运城这些地方，更是要严密隔离七天以上。中原这些城市虽然不明说，彼此对邻居的疫情还是很重视的的。对于流动人口来说，郑州这个中国第一铁路枢纽已经处于半瘫痪状态。
但是，在经济全面停转的小背景下，郑州富士康没有停工防疫的意思。因为富士康直接雇佣了几十万工人，周围聚集的相关产业链接近百万人，接到了苹果手机最新订单，停工损失太大。所以这个比一般县级市还大的人口中心，内部始终有几十万人每天保持高流动状态，聚集到车间搞生产，再回到宿舍集体休息。这个决定显然得到了当地政府的支持，至少是默许。
当然富士康也不是完全抱着侥幸心理搞生产，也没有完全把防疫压力转嫁给基层，毕竟富士康的工人不像政府人员，身上没编制，随便施加压力是真会辞职的。所以富士康提高了出勤补贴，增加了伙食补贴，增加了隔离设施，最后撤销了食堂，要求所有人回宿舍吃盒饭，平时带N95口罩。
但是，富士康的产业链在郑州分布很广，很多厂区和宿舍之间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完全废除食堂，吃饭很不方便。而且在宿舍之外都带N95口罩，这对干体力活的蓝领工人来说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所以有一部分工人开始产生怨言，想离开厂区。
富士康和地方政府都舍不得苹果订单，更担心下游普遍失业导致社会不稳定，共同推出了软硬兼施的方案，要把工人留住。软的一面，富士康继续提高全勤奖，宣布吃饭免费；同时给工人算账，离开郑州回家，各地的隔离累计时间要十几天，这十几天你不能挣工资，还要自费隔离，亏大了。硬的一面，富士康和地方政府暗示工人，郑州虽然名义上没有封城，但实际上执行疫区规则，私自离开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甚至政府会出面追捕。
这些政策留住了一部分工人，但也给后来的恐慌制造了心理暗示。接下来两周，富士康内部肯定出现了不上报的感染，不断有人被接走隔离。正好郑州特产空置房，富士康周围几个大型小区的房子都被拿出来搞隔离，从黑暗的闲置楼盘变成了灯火辉煌的居住区。所有没隔离的工人都看得到。
富士康的确增加了出勤工资，也增加了伙食补贴，但这些待遇都是给上班工人的。如果是留在宿舍休息，或者是被拉走隔离，待遇就都享受不到了。而富士康几十万人，要隔离的人数最终超出了预设隔离区的规模，一部分人被分到毛坯房隔离，饮食供应也越来越差。所以，无论是被隔离的人，还是继续工作的人，想走的比例都越来越高，无论是扣工资还是政府协助封控，都无法阻止有人自己摘下工牌走出富士康区域。企业和政府越是反对离开，恐慌越严重。
当富士康发现有上万工人必然要走之后，最终放弃了抵抗，宣布可以应走尽走，至少能避免剩下的工人爆发更大的恐慌。但此时郑州和周边地区的公共交通已经基本停转了，同时周边区域都知道郑州、尤其是富士康属于不公开的疫区，不愿意替郑州分担防疫压力，拒绝接待富士康出来的工人，所以几万人只能背着行李，沿公路步行回家，路上找不到旅馆和饭店。这就是我们在抖音，在微博，在高速公路直播摄像头看到的逃难人群。
沿途的社区也没有多少防疫力量，但还是尽可能设置了一些食品和瓶装水供应点，欢迎富士康工人自取，但条件是拿了吃的，就不能进入社区，必须一路走回家。当全国人民都知道中原出现大规模逃难流民潮之后，郑州市终于在富士康设置了回家的大巴车，允许工人按家乡地点坐车回家。
昨天的消息，是富士康和郑州宣布没有任何重症患者。所以富士康恢复生产，餐厅也重新开放。
https://news.ifeng.com/c/8KYTOdXhWsP
今天凌晨6点，郑州宣布，各开发区、区县（市）自行划定的防外溢临时管控区全部解除。
https://weibo.com/2434139193/McWm2ochi?type=comment#_rnd1667264278566
这个决定可以理解为郑州认为上一阶段的防控取得了明显效果，所以可以撤销各地非正式的加码政策，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上一阶段防控模式不可持续，所以必须退一步，总之富士康事件到此算是结束了。
富士康是河南雇员最多的企业，最高峰的时候提供了30万个职位，这一轮疫情之前应该也有20万人在园区工作。今年7月3日，河南国资委，河南工信厅共同给河南富士康颁发了“河南企业年度社会责任奖”。仅仅3个月后，河南富士康就成了疫情中心，最终生产秩序也因为疫情而解体。督工你怎么评价河南当前的情况？
https://www.hntv.tv/rhh-5799866370/article/1/1543507135887654913 今年我们第一次关注到郑州问题，不是因为疫情，而是因为郑州的产业结构。第429期节目，标题是《郑州大促销，中原不买单》。当时我说，现在郑州最重要的支柱企业是富士康，直接和间接给郑州带来了几十万个工作岗位。支撑起了郑州电子信息产业的一半产值。
同时我指出，富士康模式的最大弱点就是长期投资和产业升级完全不自主。因为主要企业股权和总部都不在本地，企业盈利后积累的资本大部分也不会继续留在当地滚动发展。一旦有生产成本上升的迹象，企业马上就走，富士康在河南的新厂就搬到了比郑州开价更低的周口。
郑州产业升级的其他条件，明显落后于沿海城市，甚至落后于其他中原城市。眼下郑州能维持一个二线城市的面子，还能从地方财政挤出钱搞防疫，重要原因就是之前引进了富士康。所以，河南的防控力度越大，富士康维持生产的必要性就越强。富士康的生产如果保住了，郑州的防疫工作就能长期持续；如果富士康的生产完全中断，郑州的防疫工作迟早要停下来。富士康几十万人密集接触保持生产，外面几百万人静态防控不出家门，这不是矛盾，而是同一件事的两面表现。
除非上级给郑州拨款几百亿，承担产业链中断和居民居家隔离的全部成本，否则任何干部都改变不了对富士康的基本态度。
在这个前提下，我来分析郑州最近的一系列问题。
首先，10月31日，郑州富士康园区宣称没有任何重症感染，这应该是可信的消息。工人自发上传的视频虽然怨言很多，但没有任何直接表现工友死亡或者接受急救的信息。大多数人是被恶劣的隔离条件和带N95工作的压力逼走的。
https://www.163.com/dy/article/HL0Q7MIO0525PDMG.html
但是，同时也要看到，信息不透明制造的恐慌是富士康生产中断的核心原因之一。工人不知道身边到底有多少轻症感染者，不知道戴N95口罩干体力活会持续到什么时间，更不知道被带走隔离能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只是看到周围的隔离小区灯光越来越亮,所以就算拿了全勤奖，心里也没底，会有很高比例的工人选择离开。
工厂和地方政府越是要求工人留下搞生产，越是渲染周边环境的恐怖，工人越疑惑，因为这说明工厂和周边地区执行完全相反的防疫政策，两者必然有一个是错的。但政府又不能对工人明说，富士康保持生产是周边地区能封城的前提条件，所以不能平息恐慌，最后生产被迫中断，人财两空。倒是允许工人自由离开之后，恐慌逐渐平息，生产也跟着恢复了一部分。
这给全国防疫工作提供了经验教训，就是不透明、不可预期的防疫，早晚是要崩溃的。只有对人民说实话，提供可预期的政策，如果调整政策就坦率承认之前的判断错了，防疫政策才可能得到普遍认可。
事后来看，地方政府倒也不是完全故意隐瞒情况，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也愿意给工人提供明确的预期，稳定人心。但是从今年年初到现在，地方的防疫工作毫无规划，从未主动调整，每次都是走投无路，才被动地改变政策。连干部自己都谈不上对未来有明确预期，当然也没法让群众有明确预期。如果我们希望郑州富士康的问题不在全国重演，就必须获取防疫工作的主动权，不能总是被形势推着走。
富士康事件之后，在社会层面，疫情恐慌开始升级；在经济层面，生产缺口已经出现，产业链进一步解体，税收快速下降；在疫情方面，几万人无序扩散必然带来更大的防控压力，督工你认为河南应该怎么办？
从古代到现代，作战有一条基本原则，就是必须在所有面对敌人的地方安排部队，避免敌人从无人区渗透，破坏自己一方的指挥和后勤体系，这就是所谓“维持战线”。但是，如果全部的部队都被指定到具体的战线，指挥官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只能指望每一个单位各自推进，通过挤压消灭敌人，赢得胜利。
这种胜利当然也存在，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意味着各条战线不能相互支援，兵力充足的单位也不能把部队抽出来，支援比较脆弱的方向。如果某些单位能力差，自己的战线崩溃，结果就是敌人进入阵地内部，反包围其他单位，整条战线都会因为局部失败而崩溃。
所以，几千年来，大多数指挥官都不会把所有兵力都配置到一线，而是要抽出一些兵力，暂时不承担具体作战任务，随时根据一线情况投入特定方向，保持决策上的主动权，这就是所谓“预备队”。
如果战况顺利，预备队就主动进攻，投入敌人比较脆弱的方向，突破敌人的战线，争取破坏对方的后勤，包围敌人的剩余单位。如果战况不顺，预备队就投入自己损失最大的方向，堵住敌人的突破，至少避免敌人获得主动权。
从郑州富士康和以往其他城市的的例子看，我觉得2020年武汉第一轮疫情结束之后，各地的防疫工作就像一场战线漫长的古代冷兵器战斗，整体上兵力和后勤资源还够用，但全部责任和资源都压在地方政府身上，在社会管理和资源调配方面缺乏预备队，拿不到战争主动权。
更要命的是，这场防疫战斗的策略是不透明的，基层人员既不知道现有政策的制订理由，也不能预期政策的执行时间，只能被动执行自己也不理解的任务。有的地区形势比较好，一线人员可能会盲目乐观，觉得全面防御小题大做。有的地区形势恶劣，经济上拿不出资源，人力满足不了封控需求，一线人员可能会过度悲观，认为应该放弃阵地。还有的一线人员，看到指挥官随便修改原则，以权谋私，对提出异议的士兵滥用体罚，最后也没有严肃执行责任，工作肯定没有积极性。
所以，尽管现在全国的防疫资源还有余量，但地方政府感觉防疫战斗越打越艰难，有可能会在局部领域选择放弃抵抗，导致疫情反过来包围其他地区。 这需要我们在软件和硬件两方面做出调整。
软件方面，要解释具体政策制定的理由，给出防疫政策准备执行的时间，让人民获得明确预期，不至于陷入恐慌。尤其是要针对当前的疫情变化，给出一个量化执行方案，让人民相信现有政策可以保住最多的人命，也最大限度能维持经济发展。
408期和502期，我关注了全国各地清理超龄建筑农民工的问题。我说，纯粹从重视人命的角度说，也不能只看到摔死的农民工，更要看到穷死的农民工。一刀切清退的政策算不算人道主义，必须拿统计数字说话。后来四川省果然废除了 “一刀切”清退超龄农民工做法。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44658142975349252
现在疫情的问题也一样，如果人民通过算账，认识到疫情全面扩散要死很多人，影响超过了防疫减少体检的影响，也明显超过压缩其他门诊对人均寿命的负面影响，就算眼下看病和体检都不方便，防疫政策也一定能得到普遍接受。 硬件方面，就是我从去年373期节目开始就反复提出的观点，建立国家级的防疫社会管理体系，在财政和人力两方面帮助地方政府维持封控状态。373期节目我是这样说的：
应急部和国家防疫机构应该联合起来，组建一个精干的常备社区管理队伍，人员一部分来自于专业的防疫人员和社区干部，另一部分就从经历过西安武汉这两次特大城市全面管制的人员里面选，择优录取。从地理和交通角度看，连人员驻地都不用调整，就在西安武汉这两个交通枢纽训练，定期到全国不同的城市走访，熟悉不同地区的社区结构和城市基础设施。下次有大城市需要全面封控，需要政府直接保障社区生活，就把常备队伍派过去，给各地临时组建的基层防疫单位当常务副手。
比如说，西安这种城市，全市可能动员了5万的防疫人员，派500人过去，就可以保证每100人有一个经历过封城管理的资深干部。这个人在本地行政领导的授权下，给下属100人分配临时职位，建立临时考核标准，同时也提醒领导如何沟通物业，联系企业，动员社会力量。包括微信群如何组建，信息分级这些细节，避免当地的防疫力量从头摸索。
现在回头看，就算是郑州这种二线城市，有比较发达的工业经济，也很难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本地封城问题。所以，国家应该抽调资源，建立财政和经济方面预备队，哪里出问题就补到哪里，反而比处处设防要节约资源。
过去几年，我们一直说防疫工作全国一盘棋，但在武汉之后，实际上的战略是各自为战，所以必须尽早建立抗疫预备队了。否则就算郑州这一波冲击能顶过去，早晚也会有某个城市耗尽自身资源，在战线上漏一个大洞，让其他城市的努力也前功尽弃。
此外，无论有没有预备队，前面讨论的防疫策略都是战术问题。战略上，现在全世界几乎都已经接受了新冠病毒全面感染的事实，连朝鲜都已经躺平了，我们不可能通过主动进攻消灭病毒，只能做防御战斗。有预备队，算积极防御；没有预备队，是消极防御，总之没有战略进攻的选择。
战略上只能防御，就不能通过战术胜利扭转局面，反而要考虑战术失误会导致的最坏情况。最近几年，我们的媒体一直对人民说病毒凶猛，防不住一定会死很多人，一定会摧垮经济。但沿着这个逻辑往下说，既然病毒这么可怕，我们必须做一些准备，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过去几十年，几乎每年夏天，中国都有局部地区受到洪水威胁。洪水会杀人，也会破坏地方经济，所以对付洪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守住堤坝，避免洪水进入城市，防洪指挥部要尽量在堤坝上集中最多的力量。
但与其同时，防洪指挥部也会从城区低洼地带转移人口，搬运贵重物资，尤其要把老人孩子运出去。这些做法不是不信任在大坝上拼命的军民，也不是给抗洪工作挖墙角，而是我们必须在万一的情况下能避免最严重的损失。这时候如果有人抱怨，说转移老人孩子会动摇人心，降低防疫热情，就等于说大坝上的抗洪人员的士气来自背后的人质，这显然是荒谬的反人类想法。我相信，在堤坝上抗洪值班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家里的老人孩子已经有了安全保障，不会降低工作热情，反而会更安心。
现在疫情的问题也一样，全面防御病毒，不妨碍我们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这应该包括两方面工作。首先是国家强制，再全面注射几轮疫苗，每个有特殊理由不注射的人都要接受防疫机构的上门检查。同时国家出钱，给所有疫苗买足够高的保险，消除普通人对疫苗副作用的顾虑。
其次，就是我们应该复习当年武汉火神山医院的经验，在全国建设简易版的ICU病房，给可能出现的几百万上千万重症病人用，避免病毒万一全面扩散之后，重症病人挤兑正常医疗资源。有了这份准备，在最坏的情况下，我们也可以接受人民分批感染的结果，不至于出现大规模重症死亡，也不至于让其他疾病丧失救治机会，制造额外的死亡率。越是宣传病毒像洪水猛兽，我们越应该吸取防洪经验，全面防御和照顾老弱人口可以同时做。
今天这一期的关键词是“预备队”。国家级的防疫支援队伍可以看做战术预备队，随时支援疫情爆发的地方政府，用最少的资源维持最长的防疫战线。而全面推广火神山医院经验，建设简易ICU病房可以看做战略预备队，在现有的战线后面准备一条第二防线，万一前面顶不住，不至于彻底崩盘。
如果没有这两层预备队，郑州富士康的经验证明，就算在发达的二线城市，地方政府在防疫政策上也缺乏选择权，只能被形势推着走，最后哪方面都保不住。在这种被动局面下，谈任何人道主义或者效率原则都是笑话，因为从未主动制定政策，也就谈不上优先保住哪条战线。而从历史经验来看，只有建立预备队，才有可能获得一定的对抗主动权。
现在中国互联网上有很多关于防疫政策的争论，主张坚持现有全面防御政策的一方，会说对方是邪恶的共存派。而主张优先保经济的一方，会说对方是刻舟求剑的清零派。我觉得，两派争论不休，最关键的原因是缺乏量化标准，没法用数据说话，所以只能攻击立场。所以国家应该尽快派人去国外调查，比如说可以先看看从来没认真搞过防疫的孟加拉国，也可以看看一开始严防死守，然后躺平不管的朝鲜，也应该调查因为经济基础，逐步放弃清零的新加坡。这些国家的典型数据拿回来，应该可以消除国内的很多争论。
但无论如何，郑州富士康事件证明，如果我们没有明确的策略，只是被形势推着走，被动达成的结果会让所有人都不满意。无论你期待病毒清零，还是希望优先发展经济，都不会希望看到几万人没吃没喝，沿着高速公路回家，一路放大传染隐患。所以，当务之急不是争论立场，也不是表达道德优越感，而是应该抽调剩余的防疫资源，在对抗病毒的战争中建立预备队，然后才有主动做选择的可能性。
防疫话题说完了。
上一期节目我们查证了广东第一民营企业正威集团的各种事迹，结论是老板履历基本编造，3000万吨铜资源不知道在哪，观众给我们投币不少。有的观众建议我们开一家金融公司，像浑水公司那样通过做空股价赚钱。
我感谢各位观众的好意，之前我也考虑过类似的选择。422期节目，我分析河北媒体造谣世卫组织推荐连花清瘟之后的舆论场，当时我引用了一个微博ID“子午侠士”的发言。他说：
“法治社会，不能由舆论场，或几家媒体，或几个鸟人，就能决定一家企业的生死。如果这些玩意儿横行霸道，那么任何一家企业，都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
https://weibo.com/5067914848/LpmcE0KnB 我的回答是：做人不能这么赤裸裸给资本看门。法治社会，就必须允许一批人，尤其是另外一批资本，靠真实信息去做空股票赚钱，决定企业的生死。
但是很遗憾，中国并没有做空股价的合法金融工具。以岭药业的股价从40多块跌到20元，我一分钱都没赚到。现在趁着疫情破坏社会秩序，以岭药业的股价已经重新反弹了10多块，比低点上升了50%，这就是做空团队捞不到好处的结果，投机资金只能选择和虚假宣传合作，在起起落落之间欺负小股民。 眼下我们还在继续关注以岭药业、正威集团以及其他吹牛过头的企业，随时准备再来几期类似的挖真相节目。这倒是不是因为我们期待着国家突然修改法律，允许做空股票。因为如果国家真开放了类似的工具，中国一定会立刻冒出上百个团队，扒光每一个虚假宣传企业的保鲜膜。到那时候，企业吹的每一句谣言都是能赚钱富矿，会被聪明人抢走，轮不到睡前消息这种业余团队去挖真相。我从来不认为睡前消息团队比其他人聪明，只是我们看到企业骗钱，比其他人更爱管闲事而已。
505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我们周五再见！
